据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报道,当地时间8月24日13时,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启动核污染水排海。东京电力公司24日在临时记者会上宣布,今天的核污染水排放量预计为200到210吨,每天的排放情况将在次日公布。首次排海每天将排放约460吨,持续17天,合计排放约7800立方米核污染水。
我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8月21日主持例行记者会表示,中方已多次就日本政府强推福岛核污染水排海计划表明严正立场,日本政府强推核污染水排海计划是严重的失信之举。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9.0级地震并引发特大海啸。受地震、海啸双重影响,福岛第一核电站大量放射性物质泄漏。
2021年4月13日,日本政府正式决定将福岛核污水经过滤并稀释后排放入海。
2022年7月22日,日本原子能规制委员会正式批准了东京电力公司有关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后的核污染水排海计划。
2022年8月4日,日本东京电力公司称,将福岛第一核电站储存的含有氚等放射性物质的核污染水排入大海的排海设施工程,已于今日正式开始施工。
2023年6月26日,日本东京电力公司称,用于排放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的海底隧道建设工程已全部完工。
2023年8月22日,日本政府举行相关阁僚会议后宣布,将从8月24日启动福岛核污染水排海。根据计划,福岛核污染水的排海至少要持续30年。
污染水排入海洋,必然会对生态和环境、主要是海洋生态和环境造成影响,在洋流作用下,放射性物质的污染将扩散到整个太平洋乃至全球海洋环境中,影响到全球鱼类迁徙、远洋渔业、人类健康、生态安全等方方面面。
作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普通人,污染水排入海洋一事,和我们息息相关,在持续关注的同时,无奈和愤怒自不必说。
而作为新传考研人,我们更要关注这一事件,因为一方面会考新闻业务(消息、评论、报道策划等),另一方面很有可能会考相关理论知识点。那么大概命题点有哪些呢?我们如何从新传理论来分析看待这一事件呢?(按耐住情绪,为大家理性输出干货,是努力在做一名情绪稳定的大人一枚啊)
注意:前方高能,风险/全球/环境/科学/健康传播考研出题大热点,日本核废水入海的考点万字全解析(本文干货内容较多,建议收藏反复阅读,文末可以领取PDF版,方便新传考研备考)
风险社会与风险沟通

德国著名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 (Ulrich Beck)把当前的现代性诊断为“风险社会”,贝克认为,现代性从经典工业社会的轮廓中获得了解放,并缔造了一种新的形态,也就是这里所称的(工业化的)“风险社会”。
“风险社会”的主要特征在于,人类面临着生存的风险,而这种风险正是由工业社会所制造的。我们身处其中的社会充斥着组织化的不负责任的态度,尤其令人不安的是,风险的制造者以风险的承受者为代价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Risk communication(风险沟通)一词于20世纪70年代由美国环保署首任署长威廉·卢克希斯(William Ruckelshaus) 提出。1986 年,Covello将其定义为“在利益团体之间,传播或传送健康或环境风险的程度、风险的重要性或意义,或管理、控制风险的决定、行为、政策的行动”。这种界定从决策者角度出发,关注信息单向传递及风险控制的效果。
风险沟通是一个发展较为充分的一个应用传播学领域,近些年,风险沟通的功能定位经历了由“单向告知”到“公共参与”的转变。其中,受众在风险沟通中的角色经历了从“无知”的信息接受者到需要观照的权利主体,再到合法化的合作伙伴的变化过程。风险沟通的核心命题是“风险=危害+愤怒”。风险沟通研究非常关注公众的风险感知。风险沟通的关健因素是建立信任。
在西方发达国家,20 世纪 70 年代后,美国核能的发展在赢得核科学家、政府和产业界人士在安全、效率方面信心的同时,也遭到了民众的强烈恐惧和反对。20 世纪90年代,Paul等关于核风险感知的调查研究发现法国民众对核风险持强烈反对态度。此后,80%电力依赖核能的法国宣布不再新建核电站。
在我国,随着环保意识的增强,中国民众的反核态度也日渐突显。从2007年威海乳山核电站遭到当地民众和投资人士的联名反对而摘牌,到2012我国第一次由政府正式出面发起的彭泽反核行动,再到2013 年的广州江门反核风波,我国拟建的核电项目中有不少都因民众的核风险担忧与反核态度受阻或取消。
这里面主要涉及到几个基本议题:
(1)民众的核风险感知、态度与行为的影响因素研究
已有的研究表明,核电项目是最不受民众欢迎、最具邻避效应的设施。在我国,学者发现个体因素、风险特征和感知环境是影响民众核风险感知的三个重要因素。其中,核电的特殊性、信息获取途径、政府信任度、核电熟悉程度都会影响民众对核电的风险感知水平与接受程度。
在邻避效应上,由于知识的匮乏,附近民众往往凭借日常生活经验、自身社会身份与地理位置等,来感知核电的风险与收益。此外,人类对于危险的恐惧和风险态度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一种积累性经验生成。以福岛核事故为例,跨国研究发现,无论事故发生前公众对核能的接纳水平有多高,核事故发生后公众对核能技术和核电站的接纳度显著降低(Kim et al.,2013),即便随时间推移公众对核能的接受度会有所恢复,但也难以恢复到事故发生之前的状态(韩自强,顾林生,2015)。
在个体认知-行为上,基于对民众在福岛核事故后的安全危机心理调查发现,民众对核事故的认知会导致一定的行为取向,而这种行为取向又将反过来影响他们的核风险认知,进而形成更为稳固的反核态度。
在集体行为方面,核事故发生后,个人、群体和组织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非理性行为。这些非理性行为的表现大都是人为因素所导致,并与个人和群体的预期心理因素有关。例如事件发生后,有谣言称食用盐富含钾,可以起到防辐射的作用,同时我国东南沿海所产海盐会被污染,一时之间,全民疯狂抢盐。(可能出题考察一些研究方法设计、量化研究常识等,此外涉及到网络群体事件、集合行为、互联网群聚传播特点、流言谣言、第三人效果等知识点)
图源:微博@头条新闻
在一些环境风险议题中,经常会出现民众的“感知风险”高于官方界定的“技术风险”的现象。研究发现,环境风险主要经由信息过程、制度结构和个体反应等三重机制的影响而得到放大。具体而言,传统媒体、新媒体、以及专家和意见领袖的意见争夺决定了风险的信息过程。媒体接触可能成为影响公众风险接纳中“刺激-反应”关系的重要变量。利益相关方的暗箱操作、信息控制和社会团体缺失等制度结构因素,导致民众对信息缺乏信任而进行“对抗性解读”。另外,民众接收信息时的愤怒情绪及对风险项目的 “污名化”过程,也促进了风险放大。(这里面可以联系的知识点非常多,比如新闻报道客观性真实性、拟态环境营造、大众传播功能、福柯话语权、葛兰西文化霸权、阿尔都塞“意识形态无意识”,霍尔三种解码模式,等等)
(3)核风险治理研究
风险治理(Risk Governance),包括预评估、风险评估、容忍与可接受性判断、风险管理和风险沟通五部分内容,其中风险沟通贯穿于风险治理整个过程。而且风险治理尤为强调构建组织信任、公众参与决策和结合社会情境。既往研究在考察风险接纳的影响因素时,认为风险感知、预期收益、系统信任、风险沟通等发挥重要作用。
首先,环境风险治理需要有效风险知识的生产与应用。现实中风险知识的生产被专家与技术官僚所垄断,普通公众被视为“非理性”或“无知”,从而导致风险治理的僵局。科学知识的不确定性特征要求公众参与的角色由科学知识的"接受者"转变为理性反思基础上的"选择者",未来制度变革的取向是环境风险知识的合作生产。(可以联系一下新闻生产透明性、网络公共领域结构转型)
其次,风险沟通是以构建多元共识和价值认同为目标的一种社会沟通,只有在信任的基础上,其目标才能实现。在风险问题上,科技理性的逻辑和社会公众安全至上的逻辑相互背离的,公众对风险的认知也远比专家判定更为复杂,必须正视专家学者与普通公众在风险认知和评估方面的巨大差异。针对核恐慌阴影,从信任建设视角出发,需要决策制定的民主模式、尊重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及个体的特点和权利、善用专家与专业知识等。长期信任的建设,则更多借助于核电科普、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以及风险沟通日常化和长效风险沟通机制的建立。(主要涉及到媒体公信力和新闻专业主义、舆论引导、涵化效果、科学传播等)
再次,风险治理中,媒体扮演着重要角色与作用。媒体是社会运动所能依赖的重要政治资源,在缺少有效的制度化利益表达渠道的中国,媒体尤其对社会运动的发展产生着很大的影响。一些传统媒体自觉发展成为“调停者”,它们的策略性框架过程,有助于促成官方舆论与民间舆论的互动,形成“框架整合”的局面。(联系一下经验-功能学派下的全部理论,特别是议程设置、框架和第三人效果)
最后,从治理的逻辑来看,治理的核心理念与媒介功能也存在天然的联系和契合。20 世纪 90 年代在全球化与风险社会加剧的大背景下,传统政府体制弊端导致公共行政管理低效率,政府与市场在资源配置上出现失灵,迫切需要统合各方利益参与社会制度化合作和设计方式达成一种调和目联合行动的持续过程,治理理念因此产生。当前,媒介逻辑已经成为当代网络社会国家治理的显著特征和重要驱动。相较于传统以来对媒介信息载体与中介角色的关注,媒介化治理中的媒介更加强调媒介基础设施作用及政治功能的发挥。(联系一下媒介基础设施性、媒介化治理、平台化治理)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一股全球化的力量迅猛发展并不断形塑着我们生活其间的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事件和事实似乎表明:我们正在进入一个贝克所预设的“风险社会”。全球化不仅是经济全球化、金融全球化、文化全球化、技术全球化,同时也是一种“风险的全球化”。进入21世纪后,贝克在后来的著作中,针对全球化的不断推进,提出了“全球风险社会”的概念,也开始强调制度性风险,与吉登斯的理论更加贴近。他认为,有三个层面的危机是可以确认的,即生态危机、全球经济危机以及跨国恐怖主义网络所带来的危险。这些全球风险有两个特征:一是世界上每一个人在原则上都可能受到它们的影响或冲击;二是要应对和解决它们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共同努力。更重要的是,这些全球性风险是在政治层面爆发的,它们不一定取决于事故和灾难发生的地点,而是取决于政治决策、官僚机构以及大众传媒等。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百年未见之大疫情”相互交织,世界进入了“乌卡”(VUCA,即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时代。
乌卡时代(VUCA ),是Volatile,Uncertain,Complex,Ambiguous的缩写。VUVA一词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军方,指的是在冷战结束后出现的多边世界,其特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以及不确定,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发生后VUCA时代的概念再度兴起。乌卡时代是一个具有现代概念的词,是指我们正处于一个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模糊性的世界里。(定义)主要是科技革命、互联网浪潮、经济危机、地区冲突、全球化带来的社会变化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造成的,具体原因如下:1、科技信息技术的不断进步导致了易变性。2、价值观的开放和多元导致了不确定性。3、互联网+时代的不断创新导致了复杂性。4、传统的思维习惯导致了模糊性。(原因)乌卡时代,我们更需要解困式新闻。相比隐含对抗与分立逻辑的“冲突型新闻”或“揭丑曝光”式叙事的话语模式,解困型新闻的题中之义在于“连接”“包容”与“协作”,其优势在于能够涵括多元利益攸关方的解决方案,并进行横向与纵向的比较与分析,可以在疫情期间架设跨国媒体合作网络,促成全球不同地区的抗疫举措互学互鉴、以解全球疫情之困的关键性“基础设施”。(对策)
(1)关于“地球村”的迷思
福特纳(2000,pp.269、275、276)称,单凭传播技术无法形成“地球村”,全球在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上存在着太大的差别,全球仍是由一个个互不联系的村落组成,每个村落只关心自己的状况。传播技术带来了更多的大众传播、群体传播和组织传播,主导原始村落的面对面的人际传播反而有削弱之势。身体在场成为确信交流成功的基本前提(刘海龙,2018)。物理和地理上的接近性更易于表达和接受情感关怀,依靠传播中介的种种虚拟在场,在传情达意、增进共情和团结等方面多少都会受到限制。赵月枝(2017)指出:“麦氏的‘地球村’既无关全球发展中国家的真正的村庄和农民的福祉,更非立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而是冷战语境下去政治化的技术主义预言。”在后疫情时代,各种隔膜和分裂仍将存在甚至强化,它所带来的是一个“地球都市”,在不同的都市人口中,信息的流动是不均等的。(联系地球村、具身传播、舆论极化、传播隔阂、文化折扣等)全球化的深度发展带来了发展成果分配的不均衡,导致了民族主义和孤立主义的抬头。“无论何种意识形态、何种社会制度,国家利益始终是对外传播的最高准则。” 民族国家作为一个基础的分析维度将长期在比较媒介制度研究中占据中心地位。(联系网络民族主义、政治传播)全球化另一重要推动力量是跨国公司,一些大型跨国公司在经济总量、人口(用户)规模等方面也已经超过很多主权国家。但是,国家和它们既有冲突也有合作,总体而言两者的利益是一致的。占据众多先天禀赋资源和规则制定权与执法权的民族国家在同跨国公司的博弈中也会占据上风。(联系传播政治经济学、网络平台治理等)
新闻媒体是国际传播的主要渠道,国际传播中的新闻媒体都有其“国籍”,代表不同国家的利益,是一种类似国旗、国徽的“国家符号”,表征了国家的在场。受此影响,各国媒体对政治、经济文化尤其是在意识形态方面有冲突的国家的报道常常带有偏见并互相影响,互构出危机四伏的“他者”。(联系媒介制度、新闻客观性、媒体框架效果、国际传播污名化等)
当下以民族-国家为主体的国际传播脱离了职业政治家的束缚,逐渐将公众的意见和行为纳入考量,被更具广泛性和包容性的全球传播所代替。日本核废水排放就是关乎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传播事件。而日本周边国家及世界其他地区的民众在全球媒体平台上纷纷就此事展开激烈讨论,也体现了这一全球传播事件的影响范围之广、意义之重大、受众参与之程度。这次事件再次显示了全球性问题对人类影响的广度和深度,凸显了加强全球治理的紧迫性,也体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重要性和时代意义。
(1)全球各国公民个体是最基本的传播单位(联系技术赋权、微传播)
(2)人类的共情(empathy)本能和相互尊重是全球传播形成基础(联系情感传播)心理学与生物学的研究表明,虽然人类难以实现强利他的理想状态,但还是具有弱利他性,利他有助于产生个体之间的连接与互动。另外,文化差异客观存在,但在最基本的伦理要求方面,各种不同文化背景中的伦理体系却大体一致,探寻适用于所有人和所有文化的普遍伦理规范成为可能。
核能污染与环境传播
传统社会中人类面对的环境危机是干旱、洪水、海啸等自然灾害;工业革命后,生产力进步催发人类对能源的渴求,核电站的建设和核能的应用,加剧了人类对技术不确定性的危机感知,使人们在科技蕴藏的变革能量面前呈现出无力感,造成全人类对环境风险和危机事件的群体性恐慌。罗伯特·考克斯(Robert Cox)将环境传播研究划分为七大领域,即环境修辞和话语研究、媒介与环境新闻研究、环境决策与公共参与研究、社会营销与环境动员研究、环境合作与冲突应对研究、风险沟通研究、流行文化与环境表征研究。他认为,“环境传播是我们理解环境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一种实用性和建构性工具(pragmatic and constitutive vehicle),是我们用以建构环境问题以及呈现不同社会主体之间环境争议的一种符号化的媒介途径(symbolic medium)。”概括来说,环境传播既是实用性的,也是建构性的,前者强调的是回应环境问题的行动方式,后者强调的是环境议题深层的符号世界与意义体系。环境传播研究的内核是环境危机,逻辑起点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当今社会与历史情境的现实建构下,与环境议题相关的传播问题,既呈现为宏观的全球性和历史性命题,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变化,关乎全人类的生存发展与后代的安危存续;又呈现为中观和微观的组织和沟通问题,与社会整体、个体自身的生产和生活实践息息相关。修辞学是西方环境传播研究理论体系的知识起源。大自然是沉默的,我们之所以形成有关环境的知识、认知、判断和秩序,并不是环境本身传递的,而是修辞学意义上人为构造的结果。环境修辞的概念集群围绕什么是自然、如何建构对自然的表述、谁决定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定义等问题进行概念化阐述。例如,在环境修辞中,“大自然”被赋予表征化的社会话语意义,成为一个人类偏主观想象的自然(类似于我国古代山水田园诗歌里的“乡村”,实则与现实“农村”差别非常大)。此外还有包括人类世(anthropocene)、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sm)、痛苦中心主义(pathocentrism)、生命中心主义(biocentrism)等各类环境修辞,围绕着它们的概念界定和意义争夺,完成了对人类自然观的形塑。
一些学者认为,环境传播的概念认知源于一系列环境事件和文本的表征实践,是“我们用以表达自然世界的一切传播方式”。大众媒介的功能就是对风险信息进行有效表征和呈现,以回应人们在环境风险面前的认知困境。究其原因:
(1)大众媒介建构了公众对于环境的认知“形象”
(2)人们越依赖于从大众媒介那里获知环境的信息,大众媒介就越容易影响并改变人们的环境认知
(3)人们对一个地方的认知会直接影响到这个地方的生物物理学环境(biophysical environment)
(4)环境利用和管理上的社会冲突程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流媒介的话语冲突状况;
(5)基于媒介的环境动员行动最终能对环境秩序产生深刻影响。
还有一些学者则认为,在风险社会语境下,由于环境风险成为“风险社会”最基本的风险形态,在“环境”维度上来接近风险社会的逻辑、机制与趋势,这一逻辑起点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现实的。比如,在福岛核电站事件中,通过环境传播,不仅是告知或传递相关风险信息(这是属于“传播环境”范畴),而是进一步以该事件为切入口,了解这一事件和话语背后的当前世界的国际秩序、文化生态与各国外交政策(例如美西方“默许”、中韩“强烈抵制”、日本内部“撕裂”,等等)。此时的“环境”携带着复杂的社会、文化和政治含义,而且作为一种生产性的议题形态直接参与了总体性的现实秩序建构。

(岸田文雄和拜登)
“环境传播观”即这种以“环境”为支点,来接近并把握现实世界的传播生态与意义世界。它已经不单单聚焦于环境问题本身,远远超越了传统意义上关于环境议题的媒介报道研究范畴,而是呼吁一种更丰富的理论资源和研究图景,从而帮助人们更宏观地理解和解释环境传播实践中的社会、政治与文化功能。
在传播主体上,除了一般意义上的媒介机构,还包括公民与社区组织、环保组织、科技专家、企业及其商业公关、反环保主义组织。它关注的是一种超越环境议题本身的“话语空间”(discursive space),强调不同社会主体围绕环境问题而展开的一场议题建构和话语争夺实践。

在传播内容上,不仅关注媒介文本,还关注历时和共时维度上环境场域中的事件文本和话语文本,包括各种环境话语的议题表征与意义争夺实践。通过分析不同话语之间的争夺状态,我们可以更加清晰地抵达当前社会极为复杂的利益格局及其话语生态。
核能利用与科学传播
核辐射真有那么可怕吗?
我国核能开发利用安全吗?
如何慎重和负责任地传播核知识、核观念?
怎样倡导和构建核安全文化?
这些问题有赖于核安全的科学传播。

(清华大学就污水排放做了核废水在太平洋扩散机理的实验,结果表明核废水在排放后240天就会到达我国沿岸海域。该数据可视化模型在国内互联网平台被广泛传播)
1960年代末,西方国家兴起了一轮环保、反核和反战运动,公众对新兴技术可能造成的环境和健康伤害十分担忧。其时,代表不同利益的科学观点的竞争,让社会对科学家和政府的信任度显著下降。面对这种情况,英国皇家学会 1985 年发布了《公众理解科学》报告,这本报告与1992 年创办的 《公众理解科学》和 1994 年创办的《科学传播》两份学刊标志,共同标记了作为专业研究领域的科学传播的诞生和发展。
科学传播是从科学哲学和科学史领域之中新兴的一个学术领域,它与传统科普和传播学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过去相当长时间里,科学大众化有两个传统: 科技报道和“科普”。但很快便遭受到了一些质疑:
(1)科普的理论前提是缺失模型(deficit model),该模型认为公众缺乏对科学的支持是因为他们的科学知识不足,所以需要让他们更多掌握知识。但这一模型并不能反映公众与科学的复杂关系。
(2)科学界与公众之间是不平等的关系,公众依据自己的理性对各种科技问题进行判断的合理性。例如,在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爆发后,英国政府指派的专家认定坎特伯雷地区绵羊受到核污染而不能销售,但这些基于核辐射常规情形推导出的结论,却不如当地羊农涵盖了气象、地形、植被等内容的地方性知识得出的结论更能反映实际情况。
(3)科学传播研究过多集中在对影响公众科技态度的社会心理因素的探究,关注人们如何形成对科学、科学家、技术及科技政策等对象的特定态度或意见,多年来已经甄别出包括信任、知识、风险感、收益等30多个常用心理变量,但它重点在于解析公众对待新兴技术的态度,而非反思科学传播过程。在许多学者看来,科学真理包含了社会建构的过程,科学传播应该转向鼓励公众与科学家对话的公众参与科学模型(Public engagement with science) 。依托科学社会学对科学绝对真理的解构、对科学传播的社会建构过程的揭示以及对公众理性的捍卫,批判的科学传播研究成为当代科学传播领域的主流。
科学传播学者们发现,学术界热衷于公众参与科学,但公众对于与自己切身利益并不相关的科技议题缺乏参与的兴趣。此外,公众参与科学的研究与实务也面临着如何选择公众代表、何为恰当的话题、缺乏评估手段等一系列难题。在互联网时代,待研究和探索如何通过网络实现公民有效参与科学。在相当程度上,这也是因为继承了科学社会学批判思维的学者对科学传播的反思远大于旨在开发解决方案的实务性研究。
当前,中国科学传播体制仍然以传统科普为主体、同时频繁的科技争议又在不断推动各种科学对话的状况,可以让我们更加透彻地分析不同传播模式下专家角色与公众舆论的形成机制,这无疑将为科学传播的理论研究和实务建设作出重要贡献,同时也能极大丰富我们对科学传播现象、传播模式和传播机制的认识。
在当代,公共政策越来越依赖把科学标准作为合法性和正当性的基础。各个领域由此形成了大量专家群体,他们彼此所持的相反观点打破了“科学就是正确的”传统认识。这一过程使科学更容易变成争议对象。那些登上媒体头版的科学新闻,往往是那些带上了政治色彩的信息。
一些自媒体和网民对日方行为和相应科普报道的质疑截图
为了开展更为科学、民主、公正的科学传播活动,“科学传播的科学”近些年不断被倡导。他们本着实证主义( evidence - based,以证据为基础) 的原则,把信任与价值因素当成了科学认知过程的心理变量,鉴别出与人们面临的决策最相关的科学; 了解人们已知内容; 设计传播方案来填补人们已知内容和应该知道的内容之间的空白; 最后评估这些传播方案的效果。他们通常不考虑科学信息的提供者本身是否借助权力获得了对事实进行解说的特权,而是只关注传播效果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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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安全和卫生安全是人类生存的最基本保障,当食品安全出现问题时,无疑会对人类生命健康构成巨大威胁。日本将万余吨的放射性污水排入海洋,首当其冲的是海洋经济安全(主要为渔业、盐业),使海洋食物链受到了严重污染,并进而危害了人类健康。
食药安全问题在我国具有特殊的重要性。食品药品安全直接关系着民众的生活安全和健康状况,是健康传播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议题。此次事件后,亟需对核污染相关的知识进行有效宣传,包括污染源种类、传播途径、造成的危害以及有效避免的措施等,提高人们对于放射性污染危害的认识,促使其在日常生活中尽量减少存在放射性元素的物件。
健康传播是人类社会围绕健康问题开展的信息传播与交流活动。1971年由美国医疗专家和传播学者合作推进的“斯坦福心脏预防计划”,被视为国外健康传播研究的里程碑。随后,美国有大量传播运动围绕防治艾滋病、拒绝毒品、药物滥用预防等主题,促进了公共健康与媒介传播、信息干预之间的结合。国内早期健康传播研究是顺应危机管理的需求而生,研究内容侧重于关注信息传播与政府对公共卫生危机事件管理之间的关联,而公共卫生领域则“健康教育”统摄“健康传播”,强调对公众的宣传和教育。
21世纪初,国内学界提出了健康传播研究的多重视角和九个方向,具体包括大众健康传播媒介与效果研究、组织健康传播、以“医患关系”为核心的人际健康传播、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健康传播的外部环境、健康传播与文化、艾滋病/安乐死/同性恋/器官移植/等特殊议题、健康传播史、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张自力,2005)。

(中国健康传播研究三十年核心主题及关键词,详情见参考文献[15])
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是:食品安全(food safety)是指食物中有毒、有害物质对人体健康影响的公共卫生问题。我国目前的界定是:食品安全指食品无毒、无害,符合应当有的营养要求,对人体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亚急性或者慢性危害。
奥尔波特(Gordon W. Allport)最早在 1947 年将“谣言”定义为:“谣言是与当时事件相关的命题,是为了使人相信,一般以传播媒介的方式在人们之间流传,但是却缺乏具体的资料证实其确切性的阐述或诠释。” 他还提出了谣言传播公式:R(rumor)谣言=I(important)重要性×A(ambiguous)模糊性。
食品安全谣言是网络谣言研究与实践中一大主要类别。学者王国华等将网络谣言的类型分为自然灾害、核辐射污染、社会伤害、意外伤亡、政府行动、食品安全这六大类。
有学者基于“知信行”模型研究发现,认知阶段的辟谣信息内容表达的专业术语化、信息出现的频次因素; 认知一态度阶段的辟谣信息的内容深度、受众的乐观偏差因素; 态度一行为阶段的群体压力因素:贯穿认知一态度一行为全过程的遗忘因素、健康压力因素、受众健康素养水平因素会对“知信行”过程的完成带来影响。
喻国明等学者通过研究发现,与一般性的社会舆情事件横向比较,国内食药安全热点事件舆情有其自身特点:
(1)首发平台:与其他社会舆情热点不同,食药舆情事件的首发消息来源不是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而是官方背景的新闻机构,约占七成左右。(比如每年的3.15晚会,最引人关注的基本都是食品安全话题)(2)传播渠道:当下食药舆情事件“发酵期”的主要传播与蕴蓄的场域是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第一时间在社交媒体上有效发声和应对至关重要。
(3)发酵周期和活跃天数:发酵期一般不超过 3 天,这是舆情引导介入的“黄金时限”;平均活跃期为13-14 天,如果没有新的“爆料”,两周时间是舆情事件的一般生命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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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定义上看,科学传播主要研究非专业的受众获取与科学相关的题材和信息的公共传播过程;风险传播可以笼统地界定为研究与风险的描述评价和管理相关的信息交流过程;而健康传播,它研究如何促进健康信息的传播和健康行为的采纳。由于风险传播、健康传播、科学传播都涉及大量科学内容以及专家和公众的沟通,因而三者呈现出研究对象的高度重叠及视角的紧密关联。但实际上,这三个研究领域有着不同的学术渊源、理论视角和研究主题,具体可以参考下表:

(西方科学传播、风险传播、健康传播研究三者对比,详情见参考文献[14])
在西方,科学传播、风险传播与健康传播的主流研究路线在发展过程中都遭遇了一些障碍,如公众如何参与科学、风险管理以及公共卫生决策等。这些障碍的共性之一就是在公众参与的道义正当性和专业领域必然具有的专家对治理的垄断性之间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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